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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牛年版画也说牛

        作者:代大权2021-02-08 06:39:34 来源:美术报

            (1/4)广军 1985年贺卡 版画

            (2/4)代大权 牛 版画

            (3/4)亲事有成婚姻大喜(局部) 山东平度木刻版的民间木版年画

            (4/4)董克俊 父子图 1988年 纸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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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牛年又要请出“牛”来当家做主,比起鼠年猴年,牛年一到,更让人心里踏实些,不仅现今的人有这种感觉,老古人早把牛的踏实理念化了。在传统文化纪年中,“太阴在丑,岁名曰赤奋若”,赤奋若是清明风所生,天神也!可见此丑非科浑之丑。周易中称牛为“坤”,“坤像地任重而顺”,老实巴交的坤牛资历与天同高,有这等不凡身世,自古以来“牛一直就牛气哄哄,牛得不行,绘画中如何体现这种既不凡又平凡的角色,塑造既傲岸又谦谨的形象,从来都是画家并不轻松的选项,不像鼠辈的鄙陋奸滑,不像猴类的机巧乖戾,牛是正能量的代言,是许多人眼前立信的代表和心底自许的偶像,所以正派牛的形象也最多承载了人类的表现意识,很早便呈现于视觉的审美诉求中。

          比如人类早期的绘画载体岩画,就一再出现未加驯养的野牛,或者自在闲适地在草甸林间徜徉,或者在命悬一线的荒滩戈壁间奔突,前者如宁夏贺兰山脉的回回沟岩画,洞壁上巨大的野牛用重复叠加的线条来突出和强化视觉的印象,野牛壮硕的躯干之上,颇具情趣地出现了四只山羊,牛的顽劲与羊的柔韧对比生动,可以从中看出我们的先人对生命自在与自由的心理体验,后者则有甘肃黑山岩画中的牛,又体现了野性奔放的一面,在面临生命威胁之际,野牛激愤跃起,你能从其身上感到生命的紧迫和逼仄。

          到了绘画手段与材质更丰富的时代,牛也依据手段与材质的不同,而出现各异的表现形态,如在与印刷术血脉相连的版画中,牛的形象得到了画家们更具材质物性的表现,尤其是民间画工画匠用木刻竹雕所表现的牛,较文人雅士纸帛上所画之牛就更直观质朴,山东平度木刻版的民间木版年画《亲事有成婚姻大喜》中的青牛昂首奋蹄,角张尾扬,单线镌刻的线条流畅平实,牛躯体上的花斑均衡对称,牛的神态自信坚卓,一贯纵横无碍的白马却见牛即躲,画中配句“从来白马怕青牛”点题一物降一物的自然哲理。

          陕西西安的木版年画《天下太平新春大吉》中的牛已被人驯化役使,或是驮载着总角牧童踏花归来,或是任由村姑农妇的驱策漫步徐行,黑与白的色块构成了牛的体态,也生动地勾勒出牛的神态,质朴的表现语言描述出质朴的形象。

          江苏桃花坞的木版年画《春牛》是对勤勉劳作才可能衣食富足的主题的诠释,画面牛郎与财神一前一后在春分时节驱牛疾行,线的疏密长短构成了牛的形态特征,刀触放纵不羁,木味隽永内敛,体现出木刻的艺术语言颇具个性的自然品质。

          历史发展到今天,还是牛的形象,起码在版画的艺术语言中,有了更丰沛的表述可能。著名版画大家广军先生就善于画牛,尤其是将客观之牛转化为主观之牛颇具心得,而这源于他和他老师黄永玉先生一次对话,“……最早画牛是从创作‘塞外归’开始的。指导教师是黄永玉先生,他要求我‘另造出一种牛’来,所以,我就到处找牛的资料来临摹。临过巴比伦遗迹上的牛、埃及壁画的牛、西班牙绘画里的牛、中国画的‘五牛图’、及至研究了畜牧学课本里牛的解剖……最后,黄先生还带我去了一趟昌平‘中越友好公社’的养牛场,画了一堆速写。从那以后,我常常会勾画牛,满意的做张贺卡,或者转画成版画、油画或别的什么,有些至今也没用处。写实地画个牛我总是觉着不甚过瘾,如果可以凭想象画出各样的牛来,那才是个挑战”。

          于是我们就见到广先生笔上刀下诸多形态的牛,有的似有所思,有的憨态可掬,有的像内敛的学人,有的又像强悍的武将,不一而足,总之几乎是把所有人的禀性气质都赋予了牛,把所有可能皆留驻在自己的表现里,最终只体现了一个目的,便是“如果我是牛”的如果。

          版画因制版材质不同,从物理空间上分凸、凹、平、漏与综合版,从物质属性上对应木版、铜版、石版和丝网版,金木水火土都可以成版做画,也都塑造过牛的生动形象,如天津陈九如的石版画中的牛,就以石版画细腻丰富的语言,油水分离的技能,温润淡雅的套色,塑造了清馨明快的牛,牛在画面中温顺持重的恣态,让整个意境都充满了生活的美好,充满了幸福的企昐,画家把美好品性赋予给牛的同时,也把美好祝福送给生活。

          贵州画家董克俊用木版水印套色表现的牛,在抽象的形态中不忘对牛性真实的肯定,造型的夸张让牛在摇首摆尾之间脱离了具体的时空,而进入了物我皆非只有生灵的存在,生命超越了现实而呈现了生灵的神性,画面中的线条入画出神,画面中的色块莫测神秘,光怪陆离斑驳璀璨之间,是许多牛眼的观望与窥探。

          河北袁庆禄套色木版作品中的牛,有着藏区高原的生命之舟的美誉,不但在严酷的生存环境中给人以物质的保证和奉献,更是在精神上给人以信念和力量,木刻的角刀和圆刀交错穿插,刀触坚定果决,从视觉上强化了生命之舟的牦牛群如铁壁铜墙般笃定竖立,为人类连横着生命的保障。

          版画工具与材质所形成硬性语言,似乎对应着牛的脾气和禀性,都一样的果决、一样的倔强,在版画作品中的牛,实际也常常是版画家自我性格的延伸,牛与画,画与人构成了个性表现的逻辑,更深层的逻辑则关照着人说牛画牛,实际都关照了自己,宋代诗人李纲形容牛的诗句“耕犁千亩实千箱,力尽筋疲谁复伤?但得众生皆得饱,不辞羸病卧残阳”,道尽了牛生与人生都同样付出,同样努力,也同样不易。


          代大权(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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