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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楼佳雨:我只画我喜欢的 (采访人:吕旭峰)

        作者:核实中..2009-11-27 14:08:24 来源:中国版画家网

          记者:您自身艺术面貌的形成是怎样一个过程?
          楼佳雨:这种面貌的形成,我一步一步地走来,其实每一步走来,我都不能够预知下一步会怎么样,我走得挺艰苦的。
          记者:可否具体谈一下这个经历?
          楼佳雨:因为从上学的时候,比如说从大学三年级开始进工作室。那时,版画系的教学从一开始就特别强调作者本身的语言,以及对于语言的研究。
          记者:您当时是哪个工作室?
          楼佳雨:版画系木版工作室。
          版画系实际上所有工作室都特别强调这一点,当时我的导师是谭权书先生,对于绘画语言的研究,他特别强调语言的独创性和探索性。
          所以从三年级开始,我一直都很艰苦,因为在三年级之前从附中,一直到上大学三年级之前这一段时间虽然很长,但是说老实话,我并没有特别清醒的意识到作为艺术家有多大的独立性,没想过自己会不会是一个艺术家这样一件事。实际上从心态上讲,更多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心态。老师让做什么样的作业,就特别认真的试图去理解老师的意图,然后完成,仅此而已。所以没有作为艺术类的学生应有的独立性。这可能跟当时80年代末的社会有关系,我们上学的那个时候,对于个性的倡导,还没有现在那么强。那时在意识形态上更强调“集体主义”的意识。那时其实我的年纪还小,我等于上附中三年级的时候,经历过89艺术思潮,心理有了很大的一个变化。那个变化,我觉得对于我们之前的思维,完全产生了一种非常强烈的对比,可以说是完全割裂掉了之前的想法。因为在89年之前,我们从来没想过那样的东西也能成为艺术。
          当然那个时候,我才上附中上三年级,大概是19岁左右,年龄很小,艺术经历也少,自己本身独立的艺术经历还没有开始,还在上学。可是89年在中国美术馆,有一个“现代艺术展”,紧接着是一个“人体大展”,连续这两个大展,给予的刺激和我们课堂的教学是完全不一样的,一时间我们班很多同学都特别困惑,包括我的一些附中同学,现在有很多做行为、做装置,在各自的领域,也做得挺出名的,都做得还挺有成绩的。我觉得我们所有的人,实际上在89年都受到了那个震撼。当时他们可能受到那种震撼,一下子就颠覆了他们原有的认识,他们可能自己独立性更强一些,可能就颠覆了他们原有的思想,上学的时候老师灌输进来的艺术理念,就完全彻底推翻了,所以他们迅速的就走到了装置和行为艺术、观念艺术的这种样式上面。
          我实际上相对来讲,性格上比较低调一点,所以没有走到那个上面,还是觉得上中学嘛,第一要务是考大学,别的都是次要的。所以还是有这个思想,但是实际上心里又受到了很大的震撼,所以到三年级的时候,我的导师谭先生,让我进行这种语言样式和技法的尝试和探索的时候,我很困惑,实际上比其他同学更困惑,相对比我小的、或者比我大的同学更困惑。
          记者:为什么比别人都困惑呢?
          楼佳雨:因为89年那次现代艺术展的经历,实际上在我的脑子里,无法形成正确的艺术观念,就是原有的东西被颠覆之后,新的东西无法建立。因为年纪还小,没有办法自己独立地去完成整个的思维过程,看到的都是支离破碎的现代艺术、当代艺术现象,我作为一个小孩只是断章取义地片面理解。比我更大一点的同学,大个四五届的,他们可能思维上要成熟一点,他们也许能更好地从里面受到启发。比我们小一点的,正好还没有开始独立思维,所以这个对于艺术圈影响巨大的事件并没有影响他们。所以他们能够直接在非常自由、非常崇尚个性发展的氛围里面找自己的地方,所以他们都不存在这个困惑。因为我正好存在这个困惑,所以我等于是从上附中三年级,到上大学三年级,在这5年的时间,我实际上对“到底什么叫做艺术”这个根本的问题,也是很空洞的一个大问题,没有办法去表达;但是又不知道如何用自己的实践去表达这个问题。所以这五年的时间我就等于搁置下来了。
          我当时的想法其实很清醒,也是试图在想这个问题,但是想不明白。与其坐着干想一些想不明白的问题,不如想我手头上能够解决的问题,实际上这种比较务实的思维方法,一直延续到现在。有一些问题,如果我解决不了,就干脆不想。与其去想问题,不入去破问题,这是一种非常务实,非常个人主义的想法。当时我就去想一些能够想通的问题,当时的那种课程教学,在一二年级的时候,几乎不涉及个人的、艺术家的创作,还是纯粹素描、色彩、写生的那种。所以当时版画系基础特别扎实。
          记者:我在版画系见过您的素描作品,现在仍留在中央美院,供以后的学生观摩。
          楼佳雨:其实那个可能在我艺术上也算是一个成就,因为我后来画的素描,实际上很难再有机会安安静静的去研究客观的造型问题,但也是一个特别大的障碍,就是阻挠我在艺术上的发展,因为当时我把太多的东西放在纯粹的、客观的、造型规律的研究上面。可是在那个重要的时间段,我应该花一点时间去进行一些艺术上的独立的判断,进行独立的实践,但是实际上我没有这么做。这样一来,三年级的时候,猛然间要进行对于语言的研究,我一时间接受不了,很苦恼,很困惑,怎么做都不合适。这种困惑一直持续到我本科毕业。在我完成本科毕业创作之后,我当时有了点破罐破摔的想法。
          记者:还记得毕业创作做的是什么吗?
          楼佳雨:我记得是一个特别普通的热闹的街市场景。一堆人穿着不一,一个很大的场面。是一个现代城市题材的作品,一张黑白木刻。从语言上讲刻的比较细,但是语言很不成熟,内容大概是一个城市风俗,有点像李帆早期的作品,也是写实的。
          我明显感觉这样的东西,根本不是我的。我刻完了以后心里特别清楚,所以刻完之后,我跟朋友聊天,我说现在做完毕业创作有一个特别大的收获,什么样的收获?我说我不能知道我将来会是什么样,但我至少知道一点,我将来肯定不是这样子。我觉得这确实是一个收获,只不过是我作为实践绘画的面貌还没有形成,还不知道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子。但是从一个艺术家创作主体的角度来讲,这个主体已经出现了,绘画的趣味,或者说气质,或者说语言带来的画面感受,实际上这些已经有了。我现在回忆起来,实际上就是在本科四年级做毕业创作的时候,这些产生的时候,才会产生排他性,“非我”的东西,我会拒绝,我会抵触,我不是一个空瓶子,不是都可以接受。所以我现在想,我那种排他性,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的。
          那么,这种“有”就来的过于突然,不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渐进式的,不是通过课上的学习带来探索,一步一步的积累起来的,我自己感觉猛然间直接是一种自主意识的觉醒,而不是客观上的绘画面貌上的渐进的积累。等于是先有了主观预设概念上的自我。先有了这样一个概念,就是说我是什么样的。这个样子具体还不太清楚,但是我是什么样的这个概念已经有了。这个实际上对于画画的人来讲,是特别苦恼的一个事。因为画画的人最理想的状态,应该是逐渐的,就是我每次的实践,不白费,都能够逐渐的积累,渐渐形成一个自我的样子。
          记者:希望每次都看见一点点自己的样子出来?
          楼佳雨:这种状况是最佳的,但我实际上特别被动,我觉得特别艰苦,出来的作品总不是我想要的,自己特别清醒的知道不是(想要的)。因为我从毕业创作开始有了这种意识之后,我读研究生,在研究生的这两年时间里面,我是一直在做“排除”。
          记者:做出来就否定自己。很痛苦吧?
          楼佳雨:对,做出来就否定。非常非常痛苦。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,几乎是无一例外的在排除。
          做完作品之后,气急败坏,或者扔掉。因为我这个人比较低调,但是有时候有点偏执,所以苦恼之下,把一大堆画,在学校方找块空地,一把火烧掉。
          记者:烧自己的作品是挺极端的一个行为……
          楼佳雨:只有在极端苦恼的时候才会这样做。平时自己的画,蹭上点土,都得擦掉,应该是这样的感觉。之所以很极端是因为很苦恼,从大脑深处就想把这些不是我的东西,彻底从脑子里抠掉。要马上抠掉,是这样一种特别急躁、特别极端的一种情绪。
          但是特别有意思的就是,在研究生的毕业创作做完之后,由于我提前做完,所以我有三个月的时间自己没事干,写论文,我不断的看书,这三个月的时间里面,我自己开玩笑说是“欧洲时间”、“德国时间”,算是一个时期吧。基本上是早上7:30睡觉,然后下午3:30准时起床,所有的生活都在这一段,我跟人开玩笑,我说:“过的是德国时间,出国不用倒时差。”
          记者:还记得研究生毕业创作做的是什么吗?
          楼佳雨:就是这堆小画。其实我之前本来是还做了一套特别无聊的,你现在肯定是见不着了,大部分被我收回,有少量提前被朋友看了,他个人喜欢就拿走了。我不认为那东西是我的,但是我朋友认为那个东西是我的,所以就提前要走了。前两年我偶然的还见到了一两张。
          记者:无意中给保留了。
          楼佳雨:对,无意中保留了。其实都是一把火烧掉的东西,所以现在根本就见不到。
          记者:好多人的作品,包括习作什么的都不舍得扔。
          楼佳雨:对。实际上我现在有这个毛病,就是对于不是我的东西,有一种强烈的排斥性,这种排斥性特别强,心里上的排斥性让我接受不了。尤其,这不是我的东西,明明是我自己做的,还不是我想要的,我心理上、感情上特别难以接受。所以我都会使它们消失掉。我全部烧掉了,那个感觉很极端,很情绪化。
          记者:那时候老师和同学的感想怎么样?做出来以后。老师有没有说什么?
          楼佳雨:老师也没有觉得好,因为那个东西很生硬,不是我的,从感情的角度来讲,跟我个人的抵触完全暴露在画面里面。所以画面从气质上讲是平淡的,是僵硬的,貌似很自然主义,很朴素的一种画面面貌。但是这种画面面貌,我觉得与其说是自然主义很朴素的面貌,不如说是一种未老先衰、老气横秋的画面面貌。完全不是个人性格中应该有的东西。画画之前只想着我怎么尝试,怎么从语言技术样式的角度去尝试,反正是版画能够想到的招,基本上也都想到了,都不是我的。
          然后用三个月的时间,我呆着没事,就在宿舍里看《庄子》,把一套看完了。
          记者: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呢?是偶然的,还是自己想读?
          楼佳雨:其实对庄子感兴趣是上附中的时候,那会儿有个同学特别讨厌,好好的一本庄子,他不看,每次上厕所撕一张,结果我也是,上厕所撕一张。撕一张一看,这书写得很好啊。然后就喜欢,我把人家剩下的拿走了。包括《列子汤问》里面的几个段落,几个片段。等于是半部庄子,我上附中的时候就看了,当时看完之后看不太懂,但是就是觉得这本书写得特别好,是我见到的(世上)写得最好的一本书。
          记者:留下一个挺深的印象?
          楼佳雨:留下一个印象,因为在这之前我比较喜欢哲学类的书,在这儿之前,读过《存在论》,那么厚的一本书,《存在论》读完之后觉得全是废话,觉得这些东西说完之后,基本上不能解决任何问题。
          我读完《庄子》,然后《论语》也硬着头皮读,读完之后,觉得这个东西跟我性格出入特别大,硬着头皮读,那个总是教导人走圣人之道,我没想要当圣人,所以《论语》我当时给它的一个定义就是,当官的人适合读《论语》,想要当官的人也适合读《论语》。想要当官的人,读《论语》、按照《论语》做就没有问题。
          记者:里面有很多治国治天下的道理。
          楼佳雨:对,治国治天下。对于想当官的人,手底下的人和上边的人应该怎么说话,《论语》里面都说了,事应该怎么办《论语》里面说得清清楚楚,所以想要当官的和已经当了官的,都适合读《论语》,像我这样的,不想入仕途,所以对这些不感兴趣。我老有这样一个概念,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,大概很小的时候,就有这种意识,就是“老子就是老子,天下就我一个。”这虽然是糙话,后来我发现,达摩到少林寺之后收的一个真正的弟子,初祖慧可,传承达摩衣钵的这么一个人,他出家前说过一句话就是:“我唯我,天下独我。”正好巧合了,这实际上,我说的这句糙话“老子就是老子,天下仅此一个,找不出第二个。”就是这样的意识。这种意识(在世俗的理解看)不太合群,但是因为本身性格比较低调,所以也不会因为这种意识深处的不合群,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。性格要过于张扬的话,这种意识上的不合群,可能会和同学有矛盾,但我就是这样一种低调性格。
          一直到我研究生,突然间我觉得这个意识起作用了,读《庄子》之后特别感动,我记得当时读了好多书,不光是《庄子》,还有其他的书比如《道德经》,《金刚经》,《楞严经》,《普门品》《百喻经》等,佛家的,道家的都读过,包括《淮南子》什么的,最后我就发现,实际上我以前没读这些书,当我突然间一读之后,觉得似曾相识,这种感觉特别强烈,所以我突然间就特别清醒,就是肯定这种意识,这种自我的认定,找到出处了,说白了就是找到依据了,不是一个很盲目的东西。
          我看这些书其实是一边看,一边特别受感动,当时就是呆着也是呆着,就随便做(点小画)。然后就把书里面的这些故事,因为《庄子》里面有好多故事,就把那里面的故事,包括当时还看了《山海经》,因为《庄子集释》的注释里面有一些典故出自《山海经》,我就把其中我有兴趣的小故事画了出来。其实当时也并没有想为《庄子》做一本插图,也没有想要做毕业创作,我就觉得这个故事本身让我觉得有兴趣,有兴致。而且不想毕业创作的事,心态上很轻松。
          记者:全是想象着画的?
          楼佳雨:对。所以也没有拘泥在故事情节里面,我要是给《庄子集释》做一本插图的话,比如说一个人站山头,另外一个人站在岸边聊天,人家书里就是这么写的,我可能真的就这么画了。但是,我觉得自个儿想怎么做,就怎么做,当然受一些故事影响,最后做了一些非插图,但是又有一定文学性的。一口气就做出了大概是18张。然后发现有6张不是特别成熟,剪掉了,有12张语言样式都是这样的,就比较统一,比较完整。忽然间,我做完这些之后,自己就有一种松一口气的感觉,觉得等于是5年时间里面,揪着我又让我弄不清楚的问题解决了,我虽然还不知道下一步会怎么着,但是至少当前我自己感觉已经找到了。
          这种感觉,让我一下子真是溺水之人,抱住根草的感觉。我现在木刻的语言,从语言的角度上讲,已经改变了,内容上、布局上,黑白灰的设计上,都比原来要简单、明确、集中,不像原来都是这里刻点,那里刻点,这些都是属于语言的完善,语言的发展,现在再做这件工作(语言研究)的时候,就有目的了。因为我清楚的知道,我应当要的是什么。我只不过是说这个感觉太繁琐,我应该简化,简化之后,如果简单了,应该如何调整,这会儿心情就已经轻松了。因为这种面貌已经形成、产生了。很偶然的就产生了。
          当时还有一个事件就是99年吧,99年“浴佛节”的时候。很偶然的,有一个进修生,是一个居士,所以像这种佛教法会是必须要去的,他就事先告诉我,明天是四月初八。是“浴佛节”。农历四月初八是佛祖的诞辰日,所以叫做“浴佛节”。“浴佛节”的时候,会请出一个佛祖像,平时你是见不到的,浴佛节时拿出来的像是很小一个,一般意义上来说是金像,是一个小孩,做得特别生动,特别写实的这么一个,就是一个小孩。
          记者:是不是有点像西方的“洗礼”那个意思?
          楼佳雨:跟那个非常相似。
          记者:佛祖出生的意思?
          楼佳雨:对,然后浇水。浴佛节法会核心就是那个事。我就跟人家一块去了,等于是跟着参加了一回佛教法会,我平生好像就参加过两次。当时我们是在“法缘寺”,也可能是因为在法会里面,完全就是不存在寺外世俗的社会,都没有想到外面还有那样一个世界,忘了这件事,心里非常纯净,也比较简单。然后,等法会结束之后,回来之后,心里就产生一个落差,这落差就让我产生一个态度,觉得对于眼前现实社会产生比较冲动的态度。
          就像画画的时候感觉到那个东西不是我的。
          记者:是一种厌烦吗?
          楼佳雨:不是厌烦,就是距离感,就是感觉现世的这个社会和我在性格深处是有矛盾、有距离的。我不想把自己弄得特别“当下”。
          在当时产生这样的一个距离感,然后回过头我再看自己的画的时候,也是从理论上给自己的这些画找到了依据,因为我发现,一开始并没有那么清醒,只是那么做,并没有清醒这种画要营造出一种非世俗的气质,后来就是变得特别清楚了,完全是因为看书。夜里有兴致地开始刻,基本上我是夜里两点开始工作,然后到四点开始高潮,五点有点疲劳了,然后收拾、收拾,7:30吃早饭,睡觉,也没有人打扰,特别安静,可能跟这种工作的时间段有关系,没有机会受其他的同学或者是外界的干扰。
          记者:平时喜欢跟朋友,或者是艺术圈里的人交流吗?
          楼佳雨:这方面我很矛盾,所以我也不好说,其实我喜欢跟朋友在一块,很喜欢跟朋友在一块。我的性格实际上是很合群,但是在意识上、情感上是不合群的。有时候我跟同学开玩笑,我说我是属于双子座。双子座具有双重性,我虽然不相信这个东西,但是我有的时候用这个东西给自己解嘲,我说双重性是好的,但是有时候感觉是多重性。
          记者:对所谓的“当下的”艺术。比如说现在那种图式化的流行艺术,您是不是觉得跟他们有距离感?
          楼佳雨:打心眼里,我是这样想的。
          说句大实话,我和它们的距离感非常强。如果我第一次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我不会厌烦,第二次也不会。但是第200次的时候,我肯定烦。就是审美疲劳。因为这些东西,绘画的形式可能是不一样的,技术和语言是不一样的,包括手段都是不一样的,有的人可能是架上绘画,有的人可能是版画,无论他采用的是什么东西,他们在气质上是完全相同的。给我一个明显的感觉就是我看完这样的一个展览,根本感觉不到艺术家的存在。我进了这个展厅以后,只感觉到舞台剧一样的一个氛围,大家一起在那儿鼓掌、喝彩,实际台上一个主角都没有,就是打了一个灯光,大家就喝彩。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。
          记者:假如您不是艺术家,可能也会排斥这些吧?
          楼佳雨:我要不是艺术家肯定是排斥的。
          记者:您在艺术上的知音是多,还是少呢?
          楼佳雨:少。其实我从附中到大学,还有同学,按说是看着我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,即使是这样的朋友,他们也会对我画面的面貌提出一些疑问。提出最大的就是“当下”与否。就是存在着这样一个意识,就是艺术家生活在“当下”,只有服从“当下”,表达“当下”,才能够叫做“艺术行为”,才能叫做“艺术创作”,好像大家有这样一种认定。那么艺术家,生活在“当下”,几乎是没有选择权,所以我的同学会这么说我。但他们有的人跟我一块聊天,看我画的时候,其实还是挺喜欢我的画的,看完之后每次都是捎两张走。(笑)
          然后他们还是坚决彻底的批判我,他说:“你这个东西太不当下了。”然后批判完了之后,就把画要走了,所以我每次都特别无奈。
          记者:会影响你的创作吗?
          楼佳雨:我觉得不受影响。
          因为一旦当下了,那种东西在感情上这种距离太大。其实我的同学也给我提了一下建议,比如说画人体,你来身中山装就“当下”了,你该画你的还画你的,用一样的技术语言,一样面貌,一样的色调什么的,包括木刻什么的。可是不是那么回事,气质上完全不一样,实际上我在选择画人体的这种题材的时候,我的潜意识里面有一个特别明确的意识,也是后来我画过了才意识到的,就是我没有办法给他们设计服装,就是我不论给他们穿上一件什么样的衣服,都不可能避免的带有这件衣服款式、本身的时代色。
          记者:对,服装有自身符号的含义。
          楼佳雨:对,他穿上一件中山装他就复活了,或者说他就怎么着了。不穿中山装,来个大袍子就古代了,也不对。我一度试着给人穿上小叶子,后来一看小叶子也不对,感觉是原始人了,更远了。所以最后还是回到现在这样了,觉得这样比较自然。古代人,现代人,在这个状态下都是一样的,没有时代性,我觉得对于我来讲,因为从我绘画的感情上和气质上,不强调这个东西的时代性,强调这个东西的自我感觉真实性。可能我的这些画面,总体上气质上有一种相近性,有一个连续性,每一张都很相近,但是实际上每一张画,都是有我自己的把握方向,有一个概念,我自己有一个明确的把握方向。
          记者:我觉得“当下”只是所谓的,其实我们生活在当下,为什么说我们不当下呢?明明就是当下人嘛。
          楼佳雨:其实就是你刚才所提到的这些话,我在我研究生毕业的时候,自己根据这一套小画的想法,整理思路,写毕业论文的时候,我用的论点和论据,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:不论你关注不关注“当下”,艺术家生活在“当下”,他的一些感情,不可能是无本之木,无源之水,他有他的想法,他有让他感动的东西,那么他捕捉到这些东西,能够进行创作,就可以了。不需要判定这个东西从符号上来讲到底是什么样?关键是他能捕捉到一种感受,一种气质就行了。至于符号化、图式化的东西,我个人认为是不太好的东西。就是说,大家更多的在意符号本身的意义了,很容易误读你的作品。
          比如说加几个白色大十字架,也许西方人就会从对十字架本身的感受出发,来误读我的东西,因为那个东西已经符号化了。但是现在是造型本身就符号化了,语言本身很符号化了。就是那种波普性的绘画语言,一旦成为一种流行,我觉得就像人无意识中哼唱的歌曲一样,那么这个时候已经不再去追究这首歌到底是喜欢,还是不喜欢。就是有的时候会一首歌,其实你压根就没喜欢过这首歌。
          记者:是被这首歌轰炸的,对吧?
          楼佳雨:对,完全是你走在道上,街上的商店在唱这首歌。老师进了教室,学生放这首歌,你很无奈的就会了。最后有的时候自己都忘了,有的时候开着车回家哼了一路,“我哼什么呢?我什么时候听的这歌?”自己都会忘,就是很无奈,我觉得这种完全是不真实的。
          这会使人的感情变得很迟钝。因为我个人还是认为,这种人理性上的独立性思考完全,100%取决于他在感情上、感性上能不能独立。如果他在这方面不独立,不可能有理性的思考,因为他压根就不会有思考把握的方向,或者是动力的需要,压根就没有,在感情上无所谓,什么都可以了。所以我从感情,从心里上说,我对当下的这种艺术面貌,有很强的距离感。
          因为每一刻的感觉,每一刻的感受,没有办法证实到底是不是当下了。你没有办法去证实。包括我证实本身的过程中,这些东西也是用一些当下的思考方法。所以这个东西,我只能说我和一些符号有距离。我不好说和当下有距离,我是和一种被称之为当下的符号,视觉符号,我对这些符号是有距离感的。有一种很强烈的距离感。这种距离感是在看展览的时候,感受到这种千篇一律,绘画气质上的这种空虚。但是好的可能比较好,也不是说这些东西我都会排斥。上回我去看苏新平“风景”的展览,我就特别受震动,其实他的符号也是很当下,也是挺图式的东西,但我还是被狠狠震了一下。但是相反,上回正好我一个附中同学,他在798做展览,我去看他的展览的时候,我溜达到别的一些画廊,看了一些都没有记住名,可能那些本身面貌就不是特别成熟,我觉得很不耐烦。我不知道现在让我看当下的这些符号,这些符号原本的创作者,他们自己的展览,看到一块,我还会不会有这种厌烦感,应该不会有。可能因为我看得太多了,全都是那些仿制品,可能跟这个也有关系。因为那些仿制品,艺术家本身在创作上,他的气质上都不是明确的,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。所以这种空洞,就明显的带到作品里。因为在展览里面完全捕捉不到一个艺术家该有的东西。
          因为我理想中的展览,尤其是个人的展览,最终营造的就是打动观众的,未必是某一件作品,而是一个整体的气氛,说白了从气势上,从绘画上,从视觉震撼力上,或者是表现力上,带给人们的一种刺激,应该是这样的一个东西,倒不一定具体是某一张,就像苏老师那个展览我看完了之后,我真是没有记住他的哪一张具体画,我就记得有一张特别大,还仅仅是因为,我在那张画跟前留了影,所以有印象。我可能把这个画面的这个局部和那个画面的那个局部都记混了,但是总体上会有一个特别明确的视觉上的印象,就是他那个画面是那个感觉的,是一个什么样的面貌,特别清楚。但是现在有一些“当下”的作品极其不清楚,看一个展览,不知怎么就出来了。所以这样的,我还是很排斥的。在心里上还是接受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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